淺議“一旦臨證……”
——與徐軍醫(yī)生論學
周 述 炎
“一旦臨證,機觸于外,巧生于內,手隨心轉,法從手出!边@句出自《醫(yī)宗金鑒·正骨心法要旨·手法總論》的話,被按摩界同人引用得爛熟,未見人有過疑問。江蘇徐軍醫(yī)生于不疑處生疑,認為按摩“各派都存在一個空白”,多次南下北上拜訪名家,字字求解,被人看成“奇談怪論”。羅凜先生又公然在04年2期的《按摩與導引》上,把這個“奇談怪論”的信登了出來。如今徐醫(yī)生經(jīng)過二十五年鉆研,已有心得。我今年五十六歲,也沉迷在按摩學中幾十年,略有心得,就想對“奇談怪論”來一翻推演。但一個問題“橫看成嶺側成峰”,理解未必一致,現(xiàn)在把一得之見寫出來,希望得到同道高人及徐醫(yī)生的指正,以利于按摩學術的繁榮。
一旦臨證:這里的“證”,只當“病情”解。
機觸于外:
機,本義指弩上的發(fā)動機關。引伸出機制、機理、關鍵、時機、機密、運動變化的生機、細微的跡象等多重含義。這里指幽微難知的病機,兼有上述各義,只能解釋,沒法翻譯。機,古寫成幾,《易·系辭下》說:“知幾其神乎!”知道機就是神妙吧!
觸,觸診。按摩的基礎就建在這個“觸”字上。按摩家對病機的認識,特重視通過觸診搜集信息。觸診貫穿按摩的全過程,手一接觸病人就算開始觸診,通過觸診所得信息,立刻就開始治療,在治療的過程中,又同時在不斷的觸診,以指導治療用力的棄、取、輕、重、緩、急、久、暫及角度的變化等。還可以通過觸得的治療后的病機變化以推斷病情的預后。湖北袁正道(1890—1981)老先生在《中國按摩講話》中說:“按摩一面在為病人診察,即一面在為病人進行治療,在治療的同時,又有診察,中間不離開一分一秒的時刻,且時時刻刻在為病人核對病癥與脈癥,效應隨之產生,臨癥不需要頻繁檢查,不遲誤急病搶救的時間!
觸診功夫只能在長期的實踐中獲得,其提高是沒有止境的。我從12歲接觸按摩,至今已44年,年年都能觸出新的感覺,甚有樂趣。舉例如
水腫,先見下肢按之如泥,起坑久不平復。初學者要通過觸診摸出水腫與正常皮膚的區(qū)別是辦不到的,經(jīng)過練習后,剛摸到還按不起坑的大腿,就能知道小腿有水腫。又能辨出按不起坑的氣腫,可先告知病人減肥而體重不減。又有痰腫(如粘液性水腫),皮膚厚鈍,也不起坑。如此功夫即步步提高。
原文的觸診主要指骨傷病,如說:“骨之截斷、碎斷、斜斷,筋之弛、縱、卷、攣、翻、轉、離、合,雖在肉里,以手捫之,自悉其情!钡|診的原則是具普遍性的,內、外、婦、兒各科病的治療,都離不開觸診的指導。初學者,觸診以找壓痛點為主,可以通過詢問病人得知,治療以壓痛有緩解為度。應當知道,病變的機體組織一定和正常的組織不一樣,你就有可能把它觸診出來。初診一個疑難病,可能幾個月也找不到“病理反應點”,一旦你把它找到了,你的觸診功夫就長一分,療效也就好一分?赡苣闾焯煺叶颊也坏,一旦找到了,就在你天天按的地方。到用熟以后,病理反應點內是隱痛、劇痛、痠痛、脹痛、
灼痛、爽痛、不痛、舒適,不用問病人,也能大概知道。病變緩解與否,都通過觸感可知。這樣才能指導醫(yī)者用力恰倒好處,不致給病人造成損傷。另外,有的病理反應點很深,不推筋著骨找不到它;有的病理反應點很細,雖淺在皮膚,功夫不到,就是手把手讓你去摸,也摸不出來,而且不發(fā)生壓痛,一旦摸出那種細微的感覺來,輕輕一用力,病人也痛不可忍。這后半句話,簡直言近于妖,還是忍不住把它寫出來,任人評說吧!
所謂“病理反應點”,有的是通過經(jīng)脈、穴位間接反映病機信息,有的直接就是病變部位。手法雖有溫清補瀉之用,功力不足,此處用之宜慎。要辨病理反應點的部位是在皮、肉、脈、筋、骨?還是在何臟何腑?要辨反應點內是熱壅、寒凝、濕阻、痰積?還是氣滯、血瘀、水停?不如此,談何“辨證施治”?沒有觸診功夫的按摩,純粹是瞎
貓去碰死
老鼠。要想提高療效,不亦難乎?
于外:自然是指醫(yī)生從病人體外,觸知病人體內的病機。
巧生于內:
巧,巧妙的手法。其標準應當是:“用力少,療效高,無或極少副作用”。
怎樣做到用力少?無論輕或重,第一是要學會用體重按摩。這個力不消耗體能,取之不盡,用之不竭。具體應用時:1、要學會根據(jù)施術的具體情況把手指和手臂當成杠桿來用。一則可以更省力,二則可以改變用力的方向,比如可以把向下的重力變成向上的作用力。2、用改變壓強來駕御輕重。如要輕摩時增大受力面積,用掌或四指并攏施術;要重按時減小受力面積,用指尖或肘尖施術。3、善于利用慣性。除了靜止的按法外,凡重復運動的揉、摩、推、滾法,都要做到這一點,才能輕松耐勞。發(fā)力時身體向前一傾,即是分一部分體重以施術,傾斜之多少,視病情而定。用力至盡頭,即借反作用力,順勢往后一倒,如此反復傾倒即形成整個身體的慣性搖動,整個身體要形成一個和諧的運動(簡稱諧動),切忌僵滯。一指之動乃是一身之動的結果。站位施術,力由踵發(fā);坐位施術,力由尻發(fā)。初發(fā)力時如涓涓細流,再匯合腿力、腰力、胸力,以身使臂,以臂使指,和身向患處撞去,無須用力施術,病人也會受不了。所以按摩是一個輕松愉快的工作,連續(xù)工作幾小時下來,大致與打幾小時的麻將差不多。如果你覺得累,就一定是技巧沒有掌握好。另外,諧動,還當有共振的原理參與其中;我自己體會,一指用摩法時,所有的腳趾都在不自覺地隨著轉動。肢體之間完全不能僵滯,否則形成內力互耗,既累人不說,病人的感覺也難受。
用力少的第二個要求是練出功力。朱春霆先生提出用力十字訣:均勻、持久、有力、柔和、深透。
“柔和”作用的形成,當與“諧動”有關。柔和與用力的輕重緩急無關,但輕重緩急都可以是柔和的。徐醫(yī)生不贊成“均勻”的提法;但據(jù)我想,提“均勻”者,是針對初學者輕一下,重一下,快一下,慢一下的沒有章法的施術,并非反對手法有輕重緩急之別,其實質或許也是指諧動。“持久”當然也與諧動有關。
“深透、有力”的作用,據(jù)我體會與功力有關。一個沒有功力的彪形大漢,用盡全力按在病人身上,病人只覺得力在皮上,透不下去。而有功力者對病人撫摩一下,病人也能體會到力透筋骨。有力的要求并不具普遍性,因為補法用力宜輕,并不要求有力。但有功力者即使是輕用力,病人也感覺是穿筋透骨,而說是重。有氣力者,病人未必感覺你有力;能深透者,病人必覺你有力。從病人的感覺來說,深透與有力是一回事。“深透”應當是判斷施術者有沒有功力的標準。但武術內功的深透是破壞性的,深透必須與柔和相結合才是醫(yī)療內功。功力的深透還與觸診功夫的提高息息相關。
柔和與深透應是對習按摩者的兩個核心要求。
用力少的第三個要求是:忌用蠻力。蠻力指專用肌肉收縮發(fā)力。人體的運動離不開肌肉收縮力,但按摩中只是用來作一點啟動力和保持肢體一定姿勢的力。如拿捏手法,主要是用肌肉收縮力保持拇指與其余四指的鉗形姿勢。真正用力是以身體的傾、倒帶動手臂的杠桿,以拇指作支點,其余四指作阻力臂的運動。另外,蠻力往往給人以生硬的感覺,又容易造成皮下出血。這些道理說來簡單,但卻不容易做到,這與個人的資質與悟性有關。比如你說:“走路時出左腳,右手向前;出右腳,左手向前!闭f得完全對,若有人照你說的去走路,卻定然走不來路。語言表達有局限性,道理寫出來,知道比不知道好,深者可得其深,淺者可得其淺。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
怎樣做到療效高呢?1、要熟悉生理、病理、解剖、診斷等基礎知識,如原文所說:“蓋一身之骨體,既非一致,而十二經(jīng)筋之羅列序屬,又各不同,故必素知其體相,識其部位!2、要熟悉各種手法的功效,熟練掌握手法的操作技術。3、一定要練出過硬的觸診功夫來,觸診功夫既指導診斷,又指導治療,還防止失誤。
怎樣做到無或少副作用呢?這就要求有同情心,有認真、細致的工作態(tài)度,以及前面提到的有過硬的本領等等。對初學者,“忌用蠻力”一點尤當注意。但有的副作用難以避免,如糾正陳舊性的脊柱小關節(jié)錯位及攻破頑痰死血凝結之處,難免會有些損傷,術后會后遺好幾天疼痛;但過后必隨之以病情的好轉,不同于病情加重。所以,盡量做到無副作用,不得已則少副作用。
能做到上述三條,雖不能必巧,也離巧不遠了。
生于內:內,指醫(yī)者的內心。在積累了若干的學識,技藝,臨床資料的基礎上,原文尤其指出在觸診探察的基礎上,由內心生出巧妙的治法,所謂熟能生巧也。但具體到每個人卻不必定生出巧來。這個“生”字,要靠即時的感悟——靈感。如千萬人見氣沖水壺蓋,都漠然置之,唯瓦特才能生出蒸汽機的設想。有的人到退休也技藝平平,資質差也。人才難得,所以,如何吸引人才,對按摩學術的發(fā)展至關重要。而靈感的產生,一定要平時玩味沉醉其中,即俗語所說“進入狀態(tài)”,然后能觸機而發(fā);即使天賦高的人,也要平時關心研究,才能觸發(fā),對毫不關心的事情,如何生出靈感?
手隨心轉,法從手出:
心,《靈樞·本神》說:“所以任物者謂之心”,用來勝任認識外物工作的東西叫心。孟子說:“心之官則思”。所以心指顯意識。靈感從“內”產生,“內”的定位模糊,不知其從哪里來,有潛意識的含義。潛意識產生靈感的創(chuàng)意,又暗中操縱心去支配手,治法就從手上表現(xiàn)出來了。潛意識在人生起很大的作用,人類習焉而不察。如你走路,用不著想如何抬左腿,放右腳,潛意識就會讓你走;人的記憶,你不知到記在什么地方,你用時,就會從潛意識中冒出來。而大凡技藝一類功夫,一定要進入狀態(tài),才能讓潛意識有好的發(fā)揮。如體育、音樂、書法、繪畫,其絕品都是以平時的磨練功夫為基礎,由潛意識觸機而發(fā),想出來的東西是匠人作品。如乒乓比賽,球來如電,不容你有想的時間,主要靠潛意識隨機應變。如何開發(fā)出潛意識中的潛能,是值得探討的問題。如此說來,“法從手出”完全是個可傳而不可授的事,只有醫(yī)者自己去隨機應變。
2004.5.6.
附:答徐軍醫(yī)生信
徐軍兄:您好!
來信收到,很是高興。學問做到深處,要找個朋友切磋很是不易?戳诵终J真回復的信,又復勘兄去年發(fā)表的兩篇文章,兄確實是一位勤學苦練,有真才實學的按摩師。我與兄的見解,大方向是一致的,只是入門的途徑不同,在用力的方式上有差異;但我想實質上的差異不會很大,有部分是語言的表達和理解不同造成的,有的是體驗的著眼點不同造成的,當然也有部分是需要互相借鑒的。
我說兄有懷疑精神是稱贊的話。胡適之先生有句名言:“待人要在有疑處不疑,做學問要在不疑處有疑!焙枚嗫戳恕耙坏┡R證”這段話無疑的人,只是認得幾個字,對于句中深意,何曾夢見。做學問一定要有疑,有疑才能深思,深思才能發(fā)展學問。
關于“心法”,我沒有深談。據(jù)我體會,心法有形而上的玄學內容在里面,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。我在按摩時一般都是閉目在靜定(靜定即《素問·刺法論》中所說的“守神”,是一種潛意識思維。)狀態(tài)中施術,常常不知自己身之所在,要在一個部分操作完以后,才能回到現(xiàn)實狀態(tài)中來。在現(xiàn)在的學術環(huán)境中,我也不敢談心法,我怕(可能編輯也怕)人家說我妖言惑眾,所以只著重談了形而下的手法。就是如此,我也擔心觀點太另類,不能發(fā)表,才直接與兄寄去文章。
關于“變換手法不能有停勁或斷勁”。我既然說是“慣性搖動”,當然是不停不斷的意思。又特別提出“諧動”一說,如果有斷、停,就形不成諧動了!敖璺醋饔昧槃萃笠坏埂本腿缤阍凇稖\談八極門……》一文中論拍法時“雙掌先后自由下落,而又自然彈起”之一“彈”,這彈就是因反作用力才彈得起來。除了靜止的按法外,凡屬動態(tài)的手法是一定要借這個反作用力的,只是我在表達的時候寫得夸張一點,就像讓人看“微雕”要用放大鏡一樣,其實我按摩時你不注意是看不到我有怎么動的,你要把手放在按摩床上,才能感到按摩床以及病人都在和我一起振動。我按摩的手法和你有相同的:是善用指法、拳法。我的指背關節(jié)上長著厚厚的老繭。手法以揉法為基調。但是我一般不用肘施術,不用推拿流派的一指禪和滾法。手法的頻率低,一般每分鐘60次,慢時僅每分鐘幾次,快頻率用得少,不像推拿流派,動輒每分一二百或兩三百次。手法極簡單,重在心法的運用。另外,我這一派手法并非由武術入醫(yī)術,技法中沒有御敵的成分,不注重樁步之穩(wěn)札,只
因勢保持平衡即可。也不用纏絲勁,只是以身之旋轉帶動指之旋轉。所謂“前后的慣性搖動”之“搖”,就既有“前后擺動”,又有“左右晃動”,而合成一個轉動;言搖動者指勢緩,非如飛輪之轉也。言“前后”者,此轉動是以傾、倒運用體重發(fā)力,“轉”帶橢圓也。這種動自然是一種諧動,動而不失中正平衡,一指之動與一身之動同體,即兄說之“一動無有不動”。而我派技法最忌“身如木樁”之僵滯,以其不能利用體重施術也,則難以持久耐勞。講究“圓活”,轉動是一種有往有復之動,在“往”中“撞去”,在“復”中“彈回”,撞擊力之大小自然因病勢而定。在不停的搖轉中發(fā)力,自然是“婉轉回環(huán)如蛹動,移位如蛇行”,只是我說是“前后傾倒”,兄說是“左右拗腰”,發(fā)力的方式或有差異,基本原理絕無不同。而且我相信兄的“左右拗腰”絕不是如活塞在蒸汽機中一樣做直線運動,一定帶有旋轉,兄試體味之。我何以知之?因“蛇行”、“蛹動”之中實含有“圓”的因素。又兄在《淺談八極門……》一文中論抓拿法時說:“身體略向前斜,將自身的一部分體重通過雙臂傳到被術部位”,這里的“前斜”就是我說的“傾”;但你要把手拿起來,就必然要“略向后一倒”才能重新發(fā)力,當然這一倒,并不是倒得來后仰;所以我說我們的“分歧”,有的是文字理解的偏差,有的是學術的側重點不同而實質一樣,有的是可以互相借鑒的。兄若把抓拿法的用力方式,推廣到一切手法中去,定會省力不少。兄甚聰明,定然前途無量。
關于“力由尻發(fā)”,這與你我的發(fā)力方式有異相關,所以不好理解。你始終是站著樁步施術,我則步法較隨意。另外,我的按摩床較矮,以利于借用體重;較寬,就是一般的單人床。用力小時,我就坐在床邊施術;用力大時,才站起來施術。尻和踵是圓心,是保持中正的立腳點,力則表現(xiàn)在圓周上,就像一個轉動的輪子,越靠近圓周,速度越快,力越大。
關于“不著痕跡的發(fā)力,并不等于不用力?”因為我用的是體重,體重不是你發(fā)出來的力,所以無論輕、重都無須“用”力。我叫做用“不用力的力”。用這個力“做工”,才能輕松,“持久”。
關于“透力”,和你說的“輕揉皮,重揉骨,不輕不重揉肌筋”的力是力的兩個方面。就像電有電流和電壓一樣,透力好比電壓,電壓要高,電才送得遠。你說的力好比電流的強弱,但這種力的不同表現(xiàn)側面,科學上并無論述,我只好把透力叫功力。我又常用光線作比喻,體力好比燈泡的光,縱是一千瓦也只是照在表面上;功力好比X射線,縱然只有十瓦,也是穿體而過。功力的事,只有從體悟上求,說是說不清楚的。就像
姜、蒜、
辣椒都辣,你對沒吃過的人形容它們辣得多么不同,是怎么也說不清楚一樣。外人只能從療效上辨差異,終究難以明白所以然!栋茨εc導引》86年第一期,王選章先生在《手法之我見》中說:“(手法)最使人困惑難解的是‘氣’,‘手氣’如果能說明白,對于手法的解釋可能達到一定的深度!笨墒侵两裎匆娪腥苏摷按耸。據(jù)我看,“手氣”是與功力相關的內容。暫不多談。
關于“可傳而不可授”。語出《莊子·大宗師》:“夫道有情有信,無為無形,可傳而不可授,可得而不可見!眰魇莻鬟_、傳遞信息,教給人原理、原則,授是把一個具體的東西交給人。莊子之道是形而上,根本無法授人。我說的雖然是形而下的東西,但病情千變萬化,還是得靠自己去診斷,別人代替不了。所謂“隨機應變”,先要認識“機”,識“機”要靠心去識,然后才有“手隨心轉”。所以說“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”。
關于治病“真正起決定作用的也許就是其中一兩個穴位而已”。話雖不錯,但要找出這一兩個穴位卻不易。如我最近治了三個
眩暈病人,第一個病人眩暈半月,經(jīng)醫(yī)院檢查,只血壓130/86mmHg,而平時是105/65mmHg,余無異常,服藥無效。我查得第八胸椎棘突向右后側微凸出,病人對此毫無感覺,也無壓痛,復位后,病人馬上神清氣爽。學理這里不探討。第二個病人眩暈兩月,磁共振報告,三、四頸椎間盤向
右后側輕微膨出。觸診發(fā)現(xiàn)
左后側頸肌大范圍腫脹,揉散后病情立刻大減。逆推發(fā)病時,正當寒潮來襲,當是感受風寒所致,癥狀其實與椎間盤無關。第三個病人眩暈、
失眠、牙痛、身痛十多年,體瘦納差,舌淡苔黃膩,系氣陰兩虛,濕熱內阻之證。治以扶正為主,略兼祛邪。身上雖有幾處壓痛點,卻不敢用瀉法祛邪,體太虛,不能承受攻法也。每周治兩次,兩月后諸證大減,病人擬秋涼后再治。中醫(yī)論眩暈的病因,有風火痰虛瘀之別;而形成風的原因又有多種,很難遇見兩個絕對一樣的病理改變。按摩的關鍵是要摸出病機的關鍵所在。從以上病例可以看出,單靠點穴是治不了幾個病的。第一例是正骨。第二例是用手法消散無菌性炎癥。第三例是用手法補虛。法無定法,難以盡述。有的病系多種病因糾結而成,就很難用一兩個主穴取效了。
你對“痛點即重點”的理解是正確的,這本是給初學者指一條捷徑,細說起來,內容尚多。你的有些認識,當日后功力加深以后,可能又會有新的見解。
對《古今推拿要求對比淺析》一文我很有印象,只是未記住作者。這次寫《淺議“一旦臨證”》,本有對該文補正之意。首先我不贊成“古今要求”之分,“一旦臨證”之語是對“法”的論述,而“持久、有力、均勻、柔和、深透”是對“力”的要求。力有體力、功力之分,體力又有蠻力、巧力之別,功力還有醫(yī)療內功與武術內功之異。今人對力的要求是對古人論述的補充,兩者是相輔相成的!耙坏┡R證”句中關鍵字是“觸”,兄理解為廣義的“接觸”,包括望聞問診,當然也可以;但著重還是應理解為“觸診”。其次是“巧”,就包含了對力的圓熟運用。再說“心”:是指整體的顯意識,可分為“認知外界,思考判斷,發(fā)出指令”三部分。深論之,則此三部分功能都受潛意識操控。觸診屬認知外界,但就像色
盲只能看出黑白灰三色一樣,不能理解五顏六色;對觸覺遲鈍的人,要想感知幽微的病機,也是很難。思考判斷對不喜歡動腦筋的人也是難事,就更不用說笨人了。聰明人也可能作出錯誤的判斷,要想發(fā)出一個正確的指令(法),實在是難。法是指令的外在表現(xiàn),內在表現(xiàn)就是“意”(意向、意見、意志、主意),所以,心與意含義有廣狹之別,這樣才能理解“心到意到,氣到力到”。心要先認知,有了判斷,才能發(fā)出意,你觸診沒有摸出病機來,就意也到不了,氣也到不了,力就只能是瞎打亂撞。氣與功力相關,此不論。意的指令又往往由潛意識思維操控,就如敵人一拳打來,你隨手應招,容不得你有思考的時間,隨機應變所以難也。暫聊到此,望來信指正、探討。
祝 闔家幸福!
愚友 周述炎 04.6.9.凌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