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古世界——子蘇奇緣(上)
作者﹕奇人甲
壹:恒古世界
貳:在人間
參:尋仙
肆:修仙
伍:在天界
陸:救世
壹:恒古世界
盤古劈開了渾沌。清氣上升,濁氣下降。此,天地分,萬物相生。
盤古化身為自然,成就自然造物之神,潤澤萬物。稱盤古世界。盤古世界所在境界不高,在三界內(nèi)。
人類的世界就屬于盤古世界。
在三界之外,與盤古世界對應(yīng)循環(huán)的有一個神的世界,稱恒古世界。
故事的主體部份就發(fā)生在恒古世界中,這是一個相當(dāng)久遠(yuǎn)而又古老神奇的故事,對人來說古老得可怕。
前 面平先生說過,宇宙萬物都有循環(huán),循環(huán)中斷,生命就中止。宇宙自下至上也都有循環(huán),層層地循環(huán),在循環(huán)中,下層世界的精氣被上一層世界所吸收,轉(zhuǎn)化利用,上層世界也為下層世界提供存在的機(jī)制。高層宇宙生命在人間都有一個“根”,他們在人類自然界中有對應(yīng)物,叫應(yīng)靈,這是維持他們循環(huán)的機(jī)制因素。
恒古世界亦是如此。在恒古世界的盡頭有一片望不到邊的森林,叫生命之源,里面的樹木叫生命之靈。從盤古世界散發(fā)的精氣,被森林的生命之靈所吸收,他們將精氣轉(zhuǎn)化,轉(zhuǎn)化為恒古世界的能量存儲在自然之母體內(nèi)。
從恒古世界之外有一潭死水流進(jìn)恒古世界,消失在森林之中。死水極其可怕,不起任何的波瀾,沒有任何生的氣息。一切落入其中的生命物質(zhì),都會瞬息化掉,化為原始之氣,不留下任何痕跡。
死水流入生命之源的盡頭,然后在生命之源中轉(zhuǎn)化,化為生命之泉,流淌在森林的下面。這生命之泉極為清純,是恒古世界的生命支柱,恒古世界的一切生命都得靠它維系。如果泉水被污染,那么恒古世界及其所有生命都會解體、毀滅,所以極其重要。
在 恒古世界有專門負(fù)責(zé)守衛(wèi)生命之泉的生命,她是恒古世界的圣女,負(fù)責(zé)在生命之源守衛(wèi)、凈化生命之泉。但恒古世界的眾生,誰也沒見過圣女的真面目,只是在靜息冥思中與自然聯(lián)通時,偶或感知到她的存在,感知到生命之泉有一絲靈動,但誰也見不到她。據(jù)說她時而化為泉中魚蝦,時而化為泉邊花草,時而化為生命之靈,時 而化為妙齡少女,時而化為林中霧靄,隨心而化,不顯真相。
在恒古世界另一個更神秘的生命就是自然之神,也叫生命之母。她是恒古世界最高的神靈,化身為恒古世界的大自然,主宰生命。她沉冥在世界之虛,運承自然之道,聆聽萬物之聲,撫慰眾生之靈,凈化自然身靈,安排所有生命的歸去。
恒古世界有各色奇花異果,珍禽玄獸,高山流水,行云流靄,美不能言。恒古世界的生命在我們眼中,都是神。他們騰云吐霧,朝山暮水,無肉體之奴縛,無肉欲之奴心,隨心而作,快樂無比。
恒 古的眾生,他們?nèi)帐掣魃娌莓惞,但不是為填飽肚子,只是為了增長某些特殊的智慧和能力。恒古的眾生不用吃飯,他們在靜息冥思中,將身心與自然相聯(lián)通,融為一體,就能吸收自然的能量,感悟自然之道,感受生命的喜悅,感知萬物的心聲,感知世界的靈動,或向神母傾訴自己的心聲,讓身靈在自然深處得到撫慰。
恒 古的眾生,沒有老、病、死,沒有痛苦,但他們生命也有盡頭。他們的壽命對我們?nèi)藖碇v,是久遠(yuǎn)的可怕的數(shù)字,平先生的五百歲對他們來說,連零頭也不算。他們的生命走向了盡頭以后,他們的神識會沉冥在世界的虛空之中,回歸到神母那里。聆聽神母的教誨,然后在生命之水中,洗凈污垢,神母再根據(jù)他們的意愿,安排他 們的去向。他們一個生命終結(jié)了以后,就會在恒古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重生出來。如同鳳凰涅槃一般,他們生命不會消亡,也不會入世輪回,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重生。重生后一般以前的記憶都會抹去,一切重新開始,除了特別的生命。他們抹去的記憶都會保存在神母那里,保存在沉冥的最深處,誰也不能打開。
在恒古世界,有三種境界。一種叫物境,是最低的一層境界。物境共有九九八十一層,他行使的是自然之法,能與自然相通、相生,合為一體,行使種種自然界具足的神通,恒古世界的眾生都處在物境的不同層次中,他們能通過悟道,靜息修行,來提升自己的層次。
再 高一層的境界叫化境;彻灿腥髮,每一層之間的差距都非常懸殊,幾乎不可逾越。恒古的眾生可以從物境的第一層慢慢修行到八十一層,甚至修行到化境的初級層次,但想修行到化境的中級層次,就基本上不可能,從來就沒有人逾越過。所以化境的初級層次似乎是恒古眾生修行的極限。他行使的是超自然之法,能隨心而 化,由心化境,改變自然。目前整個恒古世界,只有五人達(dá)到這個境界。其中三個人是恒古世界的守護(hù)三使,他們達(dá)到了化境的初級層次,分別為圣善之使、公正之使、復(fù)仇之使,他們各鎮(zhèn)一方,守護(hù)著恒古世界。另一個是圣女,沒人知道她在化境的哪個層次,只知道她比守護(hù)三使的層次還要高。而處于化境頂級層次的,就是 生命之母,她是整個恒古世界的主宰者,是整個世界境界最高的生命。
最高一層的境界,叫造境。他行使的是造自然之法,能使萬法朝宗,主宰整個世界的幻滅存亡。目前恒古世界沒有生命能達(dá)到這一境界,唯一在這境界之中的是無極之上的造物之主,他造化出一切自然眾生,冥冥之中注視著這個世界。
貳:在人間
故 事的前小半部份,發(fā)生在人間。所以又得涉及到人類。但這里涉及到的人類,不是我們現(xiàn)在的人類,而是一劫之前的人類。一劫是一個相當(dāng)久遠(yuǎn)的數(shù)字,對人類來說,同樣久遠(yuǎn)得可怕。就是在我們這個人類世界開始之前的人類世界,那個人類世界因災(zāi)難毀滅了后,才生出了我們現(xiàn)在的世界。當(dāng)然那時的自然環(huán)境與社會人文形 勢也與現(xiàn)在不一樣,所以不必與現(xiàn)在聯(lián)系牽扯到一起去較真。
一、紅拐阿婆與她的后花園
當(dāng)時人類,社會大亂,天象異變,動蕩不止。國家無首,各種勢力割據(jù)紛戰(zhàn),自立為王,山賊、土匪橫行,弱肉強(qiáng)食,爭戰(zhàn)不斷,民無寧日。
當(dāng)時中國位于世界之南,那時也不叫中國,其多山多水,于海之中,分為幾洲,稱南洲澤國,以下簡稱澤國。
那時有一座比較偏遠(yuǎn)的山,位于澤國的西南,山不算高,多產(chǎn)紅石,叫紅石山。山中有一座山谷,稱避風(fēng)谷。谷中散落著一個小村寨,叫避風(fēng)寨。
故事的開頭就發(fā)生在這座偏遠(yuǎn)的小寨子里。這座寨子地處偏遠(yuǎn),山民的生活比較原始,他們過著相對比較落后的生活。
山 中不適合種植粟稻,村寨便主要以狩豬為生。平時他們以家族、家庭為單位,三三兩兩入近山各自狩獵,以維持家用,稱為私狩。但每隔一段時間,或有特殊情況時,他們整個村寨的壯力就會全部出動,進(jìn)深山中,集體狩獵,稱為大狩。大狩時間較長,看入山的遠(yuǎn)近,一般得兩三天時間。大狩歸來后,所有獵物都放在一起, 分門別類,有特殊貢獻(xiàn)的人,能得到優(yōu)先分配,其他所有的獵物大家平分。他們獲取的獵物,主要是作為全家人的糧食,填飽肚子,若有剩余,他們便會集中起來,一起扛到山外的集市上,賣出去,換些錢財,或稻米和生活必需品,補(bǔ)貼家用。
婦女一般都待在寨子里,她們或制網(wǎng)、制箭、磨刀,或收拾、保存、豢養(yǎng)獵物,或上山采集,或下水捕魚,或帶養(yǎng)小孩等等,反正各有分工,以勞索食。
在寨子最西角的山腰上,有一塊平地。平地上搭了間石木屋,這里住的就是紅拐阿婆,她一直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里。紅拐阿婆年齡很大,村中都沒人記得她叫什么名字。她背有些駝,一天到晚拄著根紅色的拐杖,村人便一直叫她紅拐阿婆。
阿 婆是村里的土醫(yī)生,會一些醫(yī)術(shù),會按摩推拿,會用草藥,會治蟲咬、刀傷,所以村人的日常雜病都不出山看醫(yī)生,直接找阿婆看。但阿婆只會治小病和疑難雜病,一些大病她還治不了,得出山外治。阿婆在木屋的后面開了一片地,用柵欄圍了起來,平時從山中搜集來的草藥和各種奇花怪草都種在里面,時間久了,竟成了一片 花園,美麗異常,尤為春天降臨時,百花齊放,恍若仙境。如果有人在山中偶然誤入了這片花園,還會以為跑到了另一個世界,一時回不過神來。
村 中婦女都喜歡阿婆的這花園,閑來在家時,都會來阿婆這里看看花,尤為阿蓮。阿蓮是寨主的女兒,長得很漂亮,很受家人寵愛。寨中男孩子都很少有識字的,但家人卻讓阿蓮學(xué)習(xí)讀書識字,平時不讓她干粗活,想讓她長大后嫁到山外的大戶人家,不再受苦受累,為家族爭光。村里的姑娘都很羨慕阿蓮,覺得她長大后定能嫁到 豪門,最少也得是個千戶長夫人。而阿蓮卻從來都討厭別人提起這些,她只喜歡阿婆家的花兒,一有空,她就會躲到阿婆家來看花。
阿婆是一個很慈善的長者,待人極誠,村中人不論善惡,都比較喜歡她,家中有剩余的飯糧都會送給阿婆吃。阿婆給村人看病從不收錢,她年紀(jì)大了,干不了重活,只在門外開了方菜園種了些蔬菜,閑時幫村人干干雜活,平時就靠村人的接濟(jì)和自己山中的采集和種菜來維持生活。
二、子蘇
子蘇就是在這里長大的,是紅拐阿婆將他養(yǎng)大的。
關(guān) 于他的身世,子蘇自己也說不清楚,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,只是聽阿婆跟他說過。阿婆說,那是一個月亮很大的晚上,只聽得山間一聲奇怪的鳴叫,甚是奇異,非常悅耳,穿越山澗。阿婆說自小就聽她母親跟她講過靈雀的故事,覺得這叫聲跟母親講的靈雀的叫聲很相似,就起床去山中尋找。
阿婆說這靈雀是神鳥,世間罕物,據(jù)說是從元真山中飛來,來去無蹤影,很少有人看到,而看到的人就會有福。阿婆說紅石山祖上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靈雀降臨,這次突然聽到似靈雀的奇怪鳴聲,所以定要去山中探尋,就是尋不到,也會甘心一些。
阿婆拄著拐,往聽到叫聲的方向?qū)と,也不用掌燈,月亮將山路照得通亮。尋了半個小時,來到了山澗邊。阿婆突然聽到小孩的哭叫聲,嚇了一跳,覺得莫非碰到了冤鬼要來索命。
正 嚇得要逃回去,但阿婆突然又想起小時她母親跟她說的一句話,“不做虧心事,邪鬼不上身”。就轉(zhuǎn)念一想,自己平生從未做過虧心之事,不沾惡邊,怎么要怕這邪鬼。就壯起膽,順著哭聲尋去,看到山澗邊的崖上,一棵橫空而生的大樹,上面掛著一團(tuán)白布包裹著的東西,在月亮下發(fā)著白光,像蠟燭一樣,還在蠕動,哭聲就是 從那里傳來的。
阿婆就走了近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白布包里,包裹著的是一個嬰兒,正在哭鬧。阿婆不能上樹,伸著拐杖,也沒辦法將嬰兒取下來。就速回了村中,喊醒了村民,帶著他們來到了掛著嬰兒的樹邊,讓村民將小孩取了下來。
是個男孩,皮膚白白的,發(fā)著光,很健康,在那伸著小手不?摁[,可能是餓了。村人家中都有小孩,而且這小家伙來路不明,半夜出現(xiàn)在山澗中,還會發(fā)光,還不知道是不是人類,所以村人都不肯領(lǐng)養(yǎng)。阿婆孤身一人,一直想要個孩子,覺得這是上天憐憫她,賜給她的,就收養(yǎng)了這小孩。
阿婆說,當(dāng)初的這小孩就是子蘇。阿婆很喜歡的一種草藥叫紫蘇,就順口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紫蘇,但又覺得這“紫”太女孩氣了,就改叫子蘇了。
阿婆說,那晚的叫聲可真是靈雀。自從子蘇出現(xiàn)后,村中就屢屢有人在山中看到靈雀。阿婆說她也看到過兩次,這靈雀很巨大,翅膀伸開比人還大,通體白色,尾巴尖上是紅色的,它飛行時,就是一道白光,看不見,只在它停下盤旋時,才能看清它。
子 蘇聽著阿婆的描述,也朦朦朧朧地回憶著,覺得自己也在山中看到過靈雀。那是在他五歲的時候,他一個人跑到山中尋找阿婆,突然就感到天黑了,他抬起頭,看到一只巨大的白鳥盤旋在他的頭上,并低著頭用眼睛盯著他。它的羽毛白的發(fā)光,比雪還白還細(xì),散射著淡淡的瑩光,子蘇記得當(dāng)時沒有害怕,只是楞住了,也呆呆地 盯著白鳥。注視了許久,突然那鳥就鳴叫一聲,變成一道光消失了,像是作夢一樣。以致于到現(xiàn)在,子蘇都不確定那時到底是在夢中,還是真的現(xiàn)實看到了。
子蘇的另一場關(guān)于靈雀的記憶,是在夢中,這次他確認(rèn)是夢。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作的夢,反正是在小時候,而且記憶非常深刻,以致于到現(xiàn)在都無法忘記。
他 記得,他一個人在夢中,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,什么也沒有,什么也摸不到,只有黑暗。突然有了光,很亮,越來越亮,將他包圍了起來,暖暖的,像在搖籃中一樣。接著他的腳下生出了大地,地上生出了各種花草、樹木,還有山川、湖泊,好美,五顏六色,晃得他眼睛一下子都睜不開。
突然一個白胡子老道坐在了他的身邊,笑呵呵地看著他。子蘇記得他當(dāng)時一下子哭了出來,他撲過去,喊老道叫師父。老道就摸著他的頭,拍著他,讓他閉上了眼睛,子蘇就感到眼前劃過一道道光影,感覺像穿越了他的身體穿進(jìn)他靈魂的深處,老道像是把什么東西印在了他的腦海中一樣。
光 消失了以后,老道又掏出了一張紙,問子蘇說:“摺鳥給你玩好不好?”子蘇忙點頭答應(yīng)了。老道就三下兩下摺出了一只鳥,然后掏出筆來,在鳥的翅膀上一邊各寫了四個字,還教子蘇認(rèn),子蘇記得當(dāng)時都認(rèn)得了,但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。認(rèn)完字后,老道就又用筆蘸了朱砂,往鳥的尾巴上一點,朝鳥吹了口氣,鳥頓時就張開 翅膀,越變越大,最后變成了真鳥,它飛上天空,在天空盤旋著,盯著子蘇看著,子蘇覺得這眼神就與他五歲時那次看到的那鳥眼神很像。接著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出現(xiàn)了許許多多的小雀,它們都跟在靈雀的后面,紛紛盤旋飛舞著,越聚越多,最后將天空都遮住了,它們在天空盤成巨大的漩渦,叫聲喧天,吵得什么都聽不到, 天空也越來越黑,子蘇想起了老道,可一回頭,什么也不見了,只剩下他一人在黑暗中。接著他就醒了過來,醒來后,耳畔仿fo還聽到喧天的鳥鳴聲,久久沒有散去。
這就是子蘇兩次與靈雀有關(guān)的記憶,只是都朦朦朧朧的,不知是夢是醒。
阿婆沒有勞力,平時給村人幫忙,靠村人接濟(jì)。所以子蘇自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,雖然阿婆平時舍不得吃的都留給子蘇,但子蘇還是長得很瘦小,營養(yǎng)不良。阿婆就一直覺得愧對子蘇沒有將他養(yǎng)好。子蘇卻非常懂事, 從小就很善良,看到螞蟻落進(jìn)水里,都會想辦法把它撈上來。他生平看不得別人痛苦,就像是痛在他自己身上一樣。
阿婆起初逢人就夸子蘇善良、懂事。但村人卻都不怎么喜歡子蘇,覺得他來路不明,又吃百家飯,就說善良又當(dāng)不得飯吃。阿婆就不再說了。
村 中的同齡孩子,都會欺負(fù)子蘇,沒事時看到子蘇,都會戲謔他一番,有事沒事,都來作弄他,連比他小的孩子都會騎到他頭上來。子蘇每次被欺負(fù)時都低頭不吭聲,也不會還手,他知道村人都不喜歡他,一旦還了手,就會惹來更大的麻煩,會連累到阿婆。子蘇被欺負(fù)了,也從來都不告訴阿婆,阿婆這么大年紀(jì)了,他不想讓阿婆 為他操心,阿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,他想等長大后,好好地報答阿婆。
子蘇沒有朋友,也沒有說話的對象,村里孩子玩游戲時,從來都沒他的份,只會將他當(dāng)成娛樂的對象。所以子蘇平時都會盡量地躲開他們。
三、阿蓮
阿蓮比子蘇長四、五歲,她將子蘇當(dāng)作親弟弟。一有閑,阿蓮就會跑到阿婆家的后花園,她是除阿婆外,唯一對子蘇好的人。她經(jīng)常把家中好吃的偷偷拿來分給阿婆和子蘇吃。
阿蓮識得字,她空閑時就經(jīng)常教子蘇識字看書,或教子蘇唱歌。幾年下來,子蘇竟然識得了字,能自己看書了,阿蓮直夸他聰明,說如果子蘇生在有錢人家,將來定能出息,惜長在這個山溝里。
阿 蓮的心事從來都不跟家人說,也不跟別人說,她只跑來偷偷地跟阿婆說。阿蓮說她根本不想嫁到山外去,不想嫁到什么大戶豪門,也不想過什么貴夫人生活,只想像阿婆那樣守著一片花園,給人治病療傷,一個人自由自在過到老。阿婆就讓她別亂想,說她只看到這樣生活的自在,卻看不到這樣生活的凄涼,吃百家飯會欠下百家 恩,這樣背著恩過日子,心里像壓著山一樣。阿婆經(jīng)常對子蘇說的一句話就是:知恩當(dāng)圖報,禽獸尚知報恩,如果人有恩不報,那就不如禽獸。
阿蓮就反駁說,這么多年來,阿婆幫村人治病,還幫村人干零活,從不收錢,不收物,這就算是已經(jīng)報恩了。阿婆擺著頭說,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,她說吃得人家一碗飯,得報回十碗飯的恩,不然心里就虧欠著。
阿蓮要跟阿婆學(xué)醫(yī)術(shù),阿婆不肯教。她說干這一行是被人瞧不起的,屬于三姑六婆,她天生命賤,就干了這一行,而阿蓮是大家閨秀,她不能毀了阿蓮,不然到時候嫁不了好人家。但阿婆給人治病時,阿蓮都在邊上看著,不時問問,這樣下來,她竟學(xué)會了不少。
轉(zhuǎn)眼子蘇長到十幾歲了,雖然子蘇習(xí)字快,但長得太瘦小,老被人欺負(fù),所以學(xué)習(xí)其他的技術(shù)總比別人差很多。比如游泳,村里孩子都會游泳、潛水了,連比他小好幾歲的都會在水中變著各種戲法游,可子蘇還只敢遠(yuǎn)遠(yuǎn)地躲在一邊,在河邊抱著石頭練踢水。
有 一次,村里幾個小孩牛蠻、狗丸他們閑得無聊,就在河中間一商量,他們又想了個壞主意。就偷偷潛到子蘇身邊,強(qiáng)行將子蘇拉進(jìn)了河中間的深水里,說是教他學(xué)游泳。子蘇很害怕,他從未進(jìn)過深水,知道他們肯定又是要害他,就求他們放開他將他送到岸邊。那幾個孩子就一陣壞笑,同時松開了手,子蘇頓時沉了下去,他腳踏 不見河底,便使勁撲騰掙扎著,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水,只感到整個世界在他眼前變得模糊,他覺得自己可能死了。
等他清醒過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趴在了 河邊的石頭上。子蘇拚命咳嗽著,想把喝進(jìn)去的水吐出來,水順著發(fā)稍和鼻子里流了出來,子蘇的眼淚也順著水一起流了出來。那幾個孩子還在岸上,他們看到子蘇咳嗽的樣子,朝著子蘇又笑又跳。同時牛蠻手里還舉著一條白色內(nèi)褲在那晃著,讓狗丸爬上樹,把內(nèi)褲掛到樹稍上去。
這時子蘇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光著身子,赤裸地趴在那里,就趕緊躲進(jìn)了水中去。子蘇咬著牙,使勁地朝他們伸出手,想讓他們把內(nèi)褲還給他,但他卻沒有說出聲來。
所有人都回去了,河里只剩下子蘇一個人。他呆呆地站在夕陽下,腦中一片空白,他想剛才如果淹死了,就不會再難受了。他又想起了阿婆,如果淹死了,阿婆會怎樣難過啊,覺得這想法太自私了。他想現(xiàn)在阿婆肯定站在山腰口,望著他回家吃晚飯。
子蘇不敢上岸,他很害羞,怕有人過來會看見,只想等著天黑,再上樹取下內(nèi)褲。天漸漸暗了下來,太陽快下山時,阿蓮跑了過來。她遠(yuǎn)遠(yuǎn)地尋見了子蘇,就朝他大喊著,問他這么晚怎么還不知道回家,阿婆都快急死了,所以她就跑過來尋。
子蘇低著頭,他不敢說什么,只是不吭聲。阿蓮跑了過來,在岸邊問他怎么了。子蘇還是不說話。阿蓮生氣了,說再不上來,就下水去拖他,對他不客氣。
子蘇嚇壞了,他支支吾吾地說他身體不舒服。阿蓮嚇一跳,說身體不舒服更不能待水里。子蘇沒撒過謊,才發(fā)現(xiàn)撒謊比較困難,就又支吾著說身體太燙,得水中待著才好一點。阿蓮更生氣了,說他亂來,發(fā)燒怎么能泡在水里,不要命了。
說著,阿蓮就要脫下鞋,下水來拖子蘇。子蘇嚇壞了,就往深水中淌,說阿蓮下來,他就往河中間跑,到時兩個人都可能會淹死。阿蓮呆了半天,她瞪著子蘇,不管他了。然后就轉(zhuǎn)身回村了,她想只有去叫阿婆親自過來了。
但不多久后,阿蓮又回來了。她還拎了一個人過來,是狗丸。阿蓮拎著他的耳朵,將他提了過來。狗丸捂著耳朵,哎呦哎呦地叫著,他邊叫邊將阿蓮帶到一棵樹下,指著樹稍上的內(nèi)褲,讓阿蓮放了他。阿蓮就放開他,讓他上樹將內(nèi)褲取下來。
原來阿蓮回村后碰到了狗丸,狗丸見阿蓮從河邊來,就問她有沒有看到子蘇,是不是還泡在河里?阿蓮覺得奇怪,問他怎么回事。狗丸就得意的將捉弄子蘇的事說了出來,阿蓮這才知道子蘇為什么變得這么奇怪不肯上岸了,就一路將狗丸拎了過來。
子蘇穿好褲子上了岸,阿蓮就瞪著他,罵他這么沒用,被人欺負(fù)了還不敢吭聲,以后怎么做大男人,哪個姑娘還肯嫁給他。子蘇仍然只是不敢吭聲,還讓阿蓮千萬不能將這事告訴阿婆,阿蓮瞪著他,說自然知道怎么做,不用他教。
四、學(xué)藝
子蘇漸漸長大了,阿婆也越來越老了,她老感到自己可能活不久了,她一直擔(dān)心子蘇。阿婆覺得應(yīng)該讓子蘇學(xué)一門技藝,以后也好養(yǎng)活自己。
阿婆就求村人,讓他們帶著子蘇一塊學(xué)狩獵。村人同意了,覺得子蘇也不能老是吃他們的百家飯,得自己干活養(yǎng)活自己。阿婆很高興,就用留了好多年舍不得用的鹿皮,給子蘇縫了件狩獵服,保護(hù)身體。
這 以后,子蘇就跟著村里的孩子一塊練習(xí)狩獵。他們先是在村中或河邊練習(xí),不上山實戰(zhàn),等練得差不多出師了以后,才被允許上山實戰(zhàn)。要練習(xí)開弓射箭、使刀投石、張網(wǎng)設(shè)陷、攀爬滾跳等等。一般要練習(xí)一年時間,第二年才和大人們上山實戰(zhàn)。先練開弓,其他孩子能拉到八分弓的時候,子蘇才能拉開五分弓。
子 蘇雖然很弱,但他從來不服輸。他回家后咬著牙拚命地練習(xí)力氣,練習(xí)開弓。半年后,子蘇與其他人一樣能開到八分弓了。子蘇練習(xí)得很吃苦,比其他孩子都苦。因為他比其他人都弱小,他不想超過別人,只想能和別人一樣就行。在訓(xùn)練場,子蘇同樣是被欺負(fù)的一個,經(jīng)常被捉弄得受傷、流血,但他從不吭聲,回家后,就自己 偷偷地用從阿婆那學(xué)來的方法給自己治傷包扎。
轉(zhuǎn)眼一年了。子蘇學(xué)滿出師了。
他很高興,終于學(xué)會了技藝,可以上山打獵,從此自己養(yǎng)活自己,不再吃百家飯了。子蘇想著一定好好干,讓阿婆過上好日子。
可 一上山后,新的問題就出現(xiàn)了。子蘇看到獵物根本就下不了手去,他拉開弓,手在打顫,他害怕看到動物被他射中掙扎的樣子,下不了手去。最后被同行的大人訓(xùn)罵,逼著他射,他便閉上眼放開了箭,箭射偏了十萬八千里,把獵物都嚇跑了。如此五次三番,最后同伴對子蘇失去了耐性,就把他趕了回去,不再帶他上山了。
阿婆知道后,又從村頭求到村尾,讓村民帶著子蘇去,即使他不能打獵,也讓他扛扛東西,做些力氣活,打打雜什么的,能讓他有碗飯吃就行了。阿蓮看到阿婆求人的樣子后,就抹著淚,跑回家,一定讓他父親在寨中作決定,將子蘇一起帶著,做些雜活,養(yǎng)活他自己。
最后寨子開會商量后,就同意將子蘇帶上了,不再讓他打獵,讓他跟著做些雜活,但每次只能分到別人剩下的獵物,比如幾只小鳥,或好的時候能分到兩只野兔什么的。子蘇能靠自己勞動得到食物,他已經(jīng)很高興了。
那 之后,他們上山時,就讓子蘇扛工具,挖陷阱。抓到獵物時,就讓子蘇看管獵物,搬動下山。雖然這樣,子蘇還是老出事。因為看到獵物受傷后,子蘇就非常難受,他會經(jīng)常將受傷的活獵物的傷口包扎起來,還會趁人不注意,解開獵物的繩索,將它們放跑。村人清點少了獵物時,他就低著頭,說不小心看跑了。村民就過來打罵 他一頓就算了,看著阿婆與阿蓮的面子,村人沒再趕他走,只是以后,但凡活獵物都不讓他看管了,只讓他負(fù)責(zé)扛運死物。
就在這一年,子蘇能養(yǎng)活 自己,想好好報答阿婆的時候,阿婆去世了。這一年子蘇十四歲。阿婆是在半夜悄悄離去的,沒有驚動任何人,就像是平時一樣。阿婆從沒喊過身體不舒服,跟往常一樣做好家務(wù)躺下。第二天一早,本該做好早飯,喊子蘇吃飯上山的時候,卻再沒有起床。子蘇趕到床前,阿婆已離去了,表情很安詳,她微張著嘴,像是想說什 么,眼睛是閉著的。子蘇哭得死去活來,覺得像天塌了一樣,世上再也沒有親人了。
阿蓮也哭得很厲害,村人共同籌資,將阿婆好好安葬了。阿蓮讓子蘇不要難過,振作起來,以后好好干活學(xué)習(xí),養(yǎng)活自己,并說阿婆在那邊看著的,不能讓阿婆失望。阿蓮還說,以后就將她當(dāng)作親姐姐,有什么事,或受了什么欺 負(fù),就去找她,不要老是一個人悶著不吭聲,這樣別人只會越來越欺負(fù)他,看不起他。
五、靈雀
紅石山上有靈雀的事傳開了。這紅石山原來是歸山外的一個叫做史剛的千戶掌管,由于這一帶地廣人稀比較偏僻,所以這史剛的轄地范圍也比較大。這史剛待人很苛刻,對待老百姓手段毒辣,喜歡搜括民脂民膏,老百姓都討厭他,背地喊他“糞缸”。
紅石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,來一趟都不方便,本來誰也不愿上這來管,以前糞缸都是讓他們寨長定期交一些入山稅就行了,也不派人去管。后來紅石山有靈雀的消息傳到了糞缸的耳朵里,他就開始惦記著這個地方了。
聽說這靈雀相當(dāng)厲害,如果馴服了它,能作為己用,就會所向無敵。即使不能馴服,就是光吃了它的肉,也能包治百病,返老還童,延年益壽。這糞缸自從聽了這消息后,就心里一直在盤算著,打著靈雀的主意。只是這靈雀乃神鳥,非世間之物,能見上它一面都極其困難,更別說抓住它了。
后 來這糞缸千方打聽,終于從一妖道那里搞來了一套抓靈雀的方法,便令人制了一些抓靈雀的套子,送到了避風(fēng)寨。他將寨人招來開會說,如果抓到了靈雀,以后所有的入山稅都免了,這山就免費送給他們寨子任意使用了,是他們的私有財產(chǎn),并說不光將山賞給他們,而且只要抓到活著的靈雀時,就當(dāng)即賞給他們每戶五十兩銀 子。
村人都對這些條件流著口水,但他們對抓住靈雀卻沒有把握,只為這么多年來,他們一共才看到過這么幾次靈雀,而且每次都只這么幾秒鐘,想抓住真是比登天還難。
那 時阿婆還沒去世。糞缸走后,阿婆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抓靈雀的人。她說靈雀是神鳥,看到的人都有福,靈雀能出現(xiàn)在他們紅石山上,是他們紅石山人的福氣,能保佑他們寨子。如果抓了靈雀,天就會降災(zāi)給他們。村民們本來就根本沒有絲毫把握能抓到靈雀,聽阿婆這么一說,就更沒打算去抓了,糞缸送來的那批套子,他們就 一直閑置著。
阿婆去世了以后,后來糞缸打聽到村民根本就沒有把他的套子下下去,就氣得咬著牙說一定得好好教訓(xùn)這些刁民。于是糞缸就大大提高了入山稅,提高到以前的五倍,還派人去駐守,交不出錢來就派人去搶。山村就這樣被打破了寧靜,經(jīng)常聽到婦人小孩驚恐尖叫哭嚎的聲音,雞犬不寧。村中寬裕點 的人家能夠交上稅,但交完了這些稅后根本就沒飯吃。
后來寨主千方百計從駐兵那打探到了事情的原由,便后悔不已,一面連夜讓村人把套子都下了下去,一面去糞缸那里跪地請罪,讓寬限些時間。糞缸慢慢地消了些氣,就將駐軍遣了回來,因為這種地方長期駐守也根本就不現(xiàn)實,而且得不償失,損兵耗錢,本 來就沒打算派人駐守,只是想給村人一點厲害看看,嚇嚇?biāo)麄儭,F(xiàn)在目的達(dá)到了,就正好順?biāo)浦郏姾镁褪铡?/p>
糞缸說寬限他們一年時間,限他們在一年之內(nèi),一定得將靈雀抓到,交上來,說一年內(nèi)如果沒交上靈雀,他就會再次派人去村中新帳舊帳一起算。
寨主一個勁地點頭,哪敢有半句閑話,只能是多拖點時間,走一步算一步。就在寨主從糞缸那回來,八個多月后,突然靈雀就被捉住了。
是子蘇第一個發(fā)現(xiàn)的,子蘇正在山間挖陷阱,頓時又感到天黑了下來。他猛地一抬頭,看到了靈雀,這次不是在作夢。但是就在這一霎那,突然從四方飛來許多黃色的符貼,圍著靈雀旋轉(zhuǎn)著,擋住了它的去路,又一張大網(wǎng)從天而降,將靈雀網(wǎng)住了,罩了下來。
靈 雀在網(wǎng)中掙扎著,哀鳴著,叫聲穿越山野。子蘇一下子驚得不知所措,等他清醒過來后,村民們都趕了過來,他們看到縛住的靈鳥,就問子蘇是怎么回事。子蘇張著嘴說不出話來。村民們想起了糞缸送來的罩,就知道是這些罩逮住了靈雀,都說這罩厲害,說著就高興得手舞足蹈,一起將靈雀抬了下山。
這時已經(jīng)是下午了,出山去報告糞缸已來不及了,就想著先守一夜,等第二天一早再遣人去報告。
可說來也怪,這靈雀在網(wǎng)中拚命地鳴叫,叫聲震耳欲聾,村民們都嚇得捂著耳朵蹲在地上?芍灰犹K一站在它身邊,看著它,它就不叫了,只盯著子蘇看。村民們也奇怪,就讓子蘇守在它身邊。
晚 上時,子蘇守在靈雀的身邊,門口還有兩個村人在加守。子蘇盯著靈雀,看著它的眼神,心里一陣陣顫抖,想起阿婆說的話,他有一陣陣的負(fù)罪感,讓他心如刀絞。凌晨時,兩個村民太困了,他們拚命地轉(zhuǎn)著圈,還是困得睜不開眼睛,子蘇的精力卻很好,他正在盤算著一個計劃。他對那兩個村民說,讓他們?nèi)ニ粫,說他一個 人看著就行了,靈雀被網(wǎng)縛著,逃不了。那兩個村民盯著他看了半天,還是不怎么信他,但最終都歪在門口睡了過去。
聽到他們睡得打起了呼嚕,子蘇便掏出他隨身攜帶磨得鋒利無比的小匕首,顫抖著,邊揭開符貼,邊割開了網(wǎng),邊割邊乞求著靈雀不要叫出聲來,不然他們都完了。不一會,網(wǎng)割開了,靈雀張開翅膀鉆了出來,它拍打著翅膀,看著子蘇,沒有離去。
這時它拍翅扇起的大風(fēng),將門口的兩個村民驚醒了,他們睜開眼看到了這一切,就大叫著撲過來。子蘇趕緊朝靈雀大叫著:快飛走,快飛。。
靈雀頓時,高鳴一聲,抬頭朝屋頂沖去,只見一道白光,沖天而去,整個屋頂都被掀飛了。村人都驚醒了,全部圍了過來,將子蘇包圍在里面。
子蘇低著頭,不敢看村民。他咬著嘴唇,輕輕地說任由他們處置。這時牛蠻扒開人群,跳了起來,沖著子蘇的胸口就是一腳,將子蘇踢得撞到墻上,喘不過氣來。接著眾人也都扯過子蘇的頭發(fā),將他拖到地上,一齊拳打腳踢。
如果不是阿蓮及時跑過來推開眾人,子蘇這次可能會被打死。不知不覺已早上了,眾人紛紛回去了,扔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子蘇。阿蓮也被她家人強(qiáng)行拖了回去,將她鎖在了房里。六、阿蓮劫
不知過了多久,子蘇只感到眼睛被光晃得厲害,很刺眼,他滿臉都是血,渾身疼痛,站都站不穩(wěn)。他就迷迷糊糊地爬回了家,一邊爬在路上,村民和小孩還朝他身上吐著唾沫,潑著臟水。
子蘇只是麻木地爬回了山腰的小屋中,躺下,再也不想起來。他再也不想出門,再也不想見人,也不吃不喝。
也不知過了幾天,子蘇感到小屋的門被推開了。有微微的月光從半開的門縫中投到他的床上。子蘇也懶得抬頭去看,覺得是人也罷,是鬼也罷,反正自己已經(jīng)活不久了。進(jìn)來的是阿蓮,她偷偷趁家人睡著,跳窗溜了出來。
阿 蓮輕輕喊著子蘇,心疼地把他扶起來。子蘇仍只是低著頭,不說話,也不抬眼看阿蓮?粗荒樀难,滿身是傷,阿蓮抹著眼淚。去廚房燒了開水,從后花園采來草藥,學(xué)著阿婆的樣子,給子蘇治著傷。又拿著從家里偷拿出來的肉,燒了一窩肉湯端給子蘇。子蘇也不吃,也不說話,只是低著頭。
阿蓮說,阿 婆生前幾次三番地跟她說,讓她將子蘇當(dāng)作親弟弟,說子蘇這孩子太心善,肯定會處處吃虧,讓阿蓮見到了就護(hù)著他,別讓他受傷。說著阿蓮又哭了,她說現(xiàn)在子蘇在她眼皮底下被人傷成這個樣子,讓她怎么向阿婆交待。邊說阿蓮邊哄著子蘇,子蘇慢慢抬起了頭,他端起了肉湯就埋頭拚命吃著,吃完后他一把哭出了聲來,將臉 深深地埋在碗里,再也不抬起來。阿蓮摸著他的頭,默默陪他坐了許久。直到凌晨時,阿蓮便起身,說她得回去了,不然家人會發(fā)現(xiàn)。走前又再三安慰子蘇,讓他好好養(yǎng)傷,不要亂跑,說等傷好了,她會幫子蘇想辦法另謀一個吃飯的生路。
幾天晚上,阿蓮都會半夜溜出來,帶東西給子蘇吃,看他傷好些了沒。子蘇本想就這樣一個人不吃不喝,靜靜直到死去,但阿蓮卻跑了過來,現(xiàn)在卻又欠下了阿蓮的恩。阿婆說過,知恩不報,就連禽獸都不如,現(xiàn)在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報阿蓮的恩,他什么能力也沒有,連自己也養(yǎng)不活。
轉(zhuǎn)眼又一個月了。這個月子蘇天天待在花園小屋里,也不出門,他害怕見到村人,每天吃著阿蓮為他偷來的食物。阿蓮也一直求她父親,讓他托人去山外問有沒有什么能謀生的活路,好讓子蘇干。
就 在第九個月,糞缸不知是聽到了什么消息,還是怎么的,突然就派人來到了避風(fēng)寨。糞缸有個兒子,外號稱“糞瓢”,他吃喝嫖賭樣樣俱全,平時揮霍無度,將家產(chǎn) 敗了一半,就是不務(wù)正業(yè)。糞缸對他非常生氣,覺得自己辛辛苦苦搜括來的家業(yè),不能叫他給敗沒了,就給他下了最后通牒,如果三個月內(nèi)辦不出幾件讓他滿意的正事,家產(chǎn)就不留給他了,并將他逐出家門去,從此不再管他。這糞瓢看到他爹發(fā)起了恨,跟他來真的了,生怕斷了財路,就爭著想干幾件漂亮事,好讓他爹高興高 興。這次糞缸又要遣人去避風(fēng)寨,他便爭著帶人來了。
本來到避風(fēng)寨,快行的話,凌晨出發(fā),下午可到。但糞瓢萬事講排場,帶的人多,東西也多,他們行路慢,中間便在路上留了一宿,第二天中午才到避風(fēng)寨。一到寨子里,他便將村人都召了出來,集中在村子中間。村民都嚇壞了,知道大事不好了,一年的限 期還沒到,沒想到他們這么早來。寨主就忙跑過來,在糞瓢面前說好話,討好他。
糞瓢一看他,就問靈雀呢?寨主不敢告訴他說到手的東西給弄跑了,這樣說他們?nèi)慷嫉玫勾箝,只好說這靈雀是神鳥,太不好抓了,套早下到山中了,可到現(xiàn)在還沒抓到。糞瓢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,讓人將他吊了起來。然后糞 瓢令隨從到村民家中,挨家挨戶地搜,凡值錢的東西都拿,沒有東西的就放火燒房子。
這時村中便又響起了一片哭嚎。搜到了下午,所有值錢的東西堆起來,還不夠這幾個月稅收的一半。糞瓢發(fā)怒了,他讓人拿過來鞭子,狠狠抽著寨主,邊打邊罵,說等到下午太陽落山時,再籌不出錢來,就活活燒死他。
這時一直躲在角落里的阿蓮,看到父親被打,生死攸關(guān),便沖了出來。她擋著糞瓢,求他放過父親,說約定的時間還未到,再寬些時日,錢一定籌給他。那糞瓢仔細(xì)端詳著阿蓮,呆住了。他楞著說,這么窮的破地方,沒想到還能出這么漂亮的姑娘,說著他興奮得拍著手大笑起來。
笑 完,他指著吊在樹上的寨主,問阿蓮,是她的什么人。阿蓮說是她父親。糞瓢更高興了,就令人將寨主放了下來,讓他不要害怕,說從今以后就是自家人。說著他又對寨主說,他今天是奉他父親的命令來收稅的,說他父親的脾氣大家都知道,收不到足夠的稅他是不敢回去交差的,雖然他也了解大家的苦衷。說著,他又拍著寨主 的肩膀說:“這樣吧,就把你的女兒押回去做抵押吧,到時你們湊到了足夠的錢,再去我家贖回來!闭f著就令人將阿蓮強(qiáng)行拖上車去。
阿蓮拚命大 叫掙扎著,被四、五個身強(qiáng)力壯的兵衛(wèi)扯著手腳,抬著強(qiáng)行塞到了轎子中,鎖在了里面。寨主忙給糞瓢跪下來,說他女兒是大家閨秀,還沒出嫁,從未出過遠(yuǎn)門,這次被抓過去,以后還怎么見人,說要抓就抓他去吧。那糞瓢大笑著,一腳將他踢開了,說抓他不值錢。并說如果阿蓮抓回家后讓他老爹看中了,以后說不定就是他后 媽了呢。說得那幫人都跟著他大笑了起來。
那寨主見讓他放人是沒戲了,就哀聲嘆著氣說,如果想娶他女兒也可以,但他們都是大戶人家,也得明媒正娶,不能讓人笑話。那糞瓢沒理他,轉(zhuǎn)身就走,邊走邊頭也不回地跟他說,如果萬一真成了他后媽,他會派人送壇喜酒來的。邊說邊大笑而去。
一寨子的老少爺們,這時竟沒一人敢出來說句閑話,都嚇得吭也不吭一聲。寨主也只得仰面躺在地上,對天哀聲嚎哭。
七、子蘇大鬧滾石山
子 蘇一直躲在家中,他聽到村人的哭嚎就偷偷跑了出來,躲在靠近村里的山包草叢中,慢慢靠近過來,看到了發(fā)生的一切。當(dāng)看到阿蓮被劫走時,子蘇心里一陣憤怒,他想去救阿蓮,但憑他之力,肯定會被打死。又想著,如果不救,那阿蓮這輩子就完了,而自己欠下了阿蓮的大恩,如果此時不報,那豈不是禽獸不如?想著,子蘇 就摸出他隨身匕首,用布包好,藏在身上,又帶了些路上的必需品,就獨自一人,潛出村子,跟蹤而去。
子蘇怕跟丟了,不敢離遠(yuǎn),就保持一定距離,不即不離地跟著。到傍晚時,后面的兵衛(wèi)發(fā)現(xiàn)有人一直跟著他們,就跟糞瓢說了。糞瓢就令人藏在路邊,等子蘇跟過來時,就將他逮了起來。他們將子蘇拖到了 糞瓢跟前,糞瓢令人將子蘇圍起來就打。子蘇抱著頭,大叫著,說他是阿蓮的弟弟,并說阿蓮患有心病,得定時吃藥,不然犯了病會不省人事,他是特地為阿蓮帶藥來的。子蘇不知哪來的機(jī)智,竟隨口就撒出了個謊來,他將聲音喊得大大的,是想讓阿蓮也聽到,不然謊言拆穿了就不好辦。
阿蓮一直在踢打著轎門,哭著,嗓子也快喊啞了,突然聽到子蘇的聲音,就一驚,靜了下來,細(xì)細(xì)地聽著。
糞 瓢起初一看到阿蓮,就動了壞心,本是想據(jù)為己有,但又想這是在他爹面前辦的第一件事,如果辦砸了,他爹以后不認(rèn)他了,那他就成了街頭的流浪漢了。想著就為了討好他爹,就準(zhǔn)備將阿蓮送給他爹做小妾,到時他爹肯定很高興,對他會贊賞有加。想著,他就覺得,得將阿蓮好好地押回家,而且還得是活蹦亂跳的,不然會影 響他老爹的心情。
想到這,糞瓢就湊到阿蓮的轎前,大聲對里問阿蓮,問她是不是有什么病。子蘇說的話,阿蓮都聽到了,她就說她有心病,如果不吃藥會死,而且這藥其他地方買不到。糞瓢聽了,就讓子蘇交出藥來。子蘇就掏出他隨身帶來的一些草藥說,這藥得現(xiàn)配,只有他才懂這藥方,并說以前阿蓮的藥都 是他配的,其他人配不好。那糞瓢不想啰嗦,就讓人將子蘇一起帶上,跟著走。
走到晚上時,他們出了山道,到了一家路邊野客棧,在那投了宿。糞瓢讓人將客棧圍起來,打開了轎子,讓阿蓮出來透透氣,吃點飯,順便吃藥。子蘇捧著他胡亂配的一些內(nèi)補(bǔ)藥,送給阿蓮。阿蓮一把抱住了他,泣不成聲。
糞瓢就讓人將他們拉開,并將子蘇摔到一邊。阿蓮指著糞瓢說,好好待她弟弟,如果她看不到她弟弟,或她弟弟有什么事,她就馬上自盡。那糞瓢便忙笑著,扶著子蘇讓他坐在他身邊,并對下面人說,路上要好好待子蘇,奉為上賓,不能欺負(fù)他,不然他不客氣。
說完他又笑著看著阿蓮,問她滿不滿意,并讓店家做來上好飯菜,捧給阿蓮吃,阿蓮沒胃口,不吃。他便令人將飯菜放進(jìn)轎子里,等阿蓮餓了吃。子蘇幾次偷偷地靠近阿蓮,暗示她,讓她別害怕,說定會想辦法救出她。
天亮后,他們剛準(zhǔn)備上路,就碰到了糞缸派來的傳令兵,他說現(xiàn)在兵馬不能回去,得順路去滾石山,將滾石山抓到的一個土匪頭目押送回去。
這 滾石山的土匪很有名,他們是這一帶唯一不怕糞缸,敢跟他們對著干的人。滾石山在入城的要道上,滾石山土匪霸山為王,專門打劫押往城中的財物,糞缸被打劫了好多次,氣得吐血,就派出精兵,設(shè)下陷阱,捉住了兩個強(qiáng)盜,其中一個是領(lǐng)頭的。但他們兵力也損失慘重,趁著其他強(qiáng)盜回去報信的時候,他們就忙往回退,但退 不到一半,發(fā)現(xiàn)退路都被強(qiáng)盜們斷了,那強(qiáng)盜們還去外地不斷地召回兄弟,要他們放人,不然跟他們決一死戰(zhàn)。
他們便以強(qiáng)盜頭目的腦袋為要挾,退 到了滾石山的兵站,邊防守著,邊派人回糞缸那請救兵,他們以兵站為基地,跟強(qiáng)盜周旋著,不敢輕易上路。但這個糞瓢不管干什么事都講究排場,這次他去收稅,竟帶去了糞缸的大半人馬,而且都是精兵,好幾百人。這糞缸念他是第一次干正事,就沒阻止他,沒想到現(xiàn)在要急著用人了,卻找不到人,就連夜派傳令兵去紅石山 尋找糞瓢。
那糞瓢見又有新任務(wù)了,就很高興,覺得他爹還是蠻信任他的,想著再露一手,就一揮手,帶著人馬趕向了滾石山,想到時雙功并邀,定讓糞缸對他刮目相看。
子蘇這時來主意了,他想著靠自己之力是救不了阿蓮的,得借力,以惡治惡。他聽說滾石山土匪,雖然很惡,但是個個都講義氣,講信用,發(fā)過的誓都會兌現(xiàn),不食言。想著子蘇就心里盤算著救人主意。
傍晚時,趕到了滾石山兵站。兵站的人剩下不多,只幾十號人,他們很緊張,緊守著入口,時時用刀架在匪首的脖子上,一旦強(qiáng)盜占上風(fēng),他們就以匪首相要挾,令他們退兵。他們看到幾百號救兵趕到,都吐了口氣,興奮不已,以為這下強(qiáng)盜肯定沒戲了。
晚上時,那些緊張了兩天的守衛(wèi),都松了口氣,覺得沒必要再怕強(qiáng)盜了,就癱在地上,七歪八亂地睡著了。糞瓢也自恃人多,不把強(qiáng)盜放在眼里,趕了一天的路,他餓壞了,這輩子他從沒這么累過,就讓人找來酒肉,自己大吃大喝了起來,其他什么也不管了。
子蘇偷偷地觀察了一番形勢后,就跑到了關(guān)著阿蓮的房前,他對守衛(wèi)說,奉糞瓢的命令,來給阿蓮吃藥,讓他們將阿蓮轎子打開。那守衛(wèi)看著他,想著昨晚糞瓢還令他們好好待他,信以為真便開了轎門。子蘇貼在阿蓮耳邊,說已想好救她的方法,讓她耐心再等一兩天,不要擔(dān)心。
阿蓮眼睛哭得紅腫紅腫的,她摸著子蘇,說自己死心了,只讓他別亂來,說誰也救不了她,只要能看到他就好。子蘇怕守衛(wèi)聽到,就沒說什么,他看著阿蓮轎中沒有吃過的飯菜。阿蓮就將飯菜端了出來,問子蘇餓不餓,讓他吃掉,說自己吃不下。
子蘇就端過飯,沒說什么,走了出去。
子 蘇走到了關(guān)押強(qiáng)盜的屋里,守衛(wèi)喝問他干什么。子蘇說奉糞瓢的命令,給強(qiáng)盜送飯,并還說奉命親自喂著他們吃,還聽說他們餓了兩天了,怕他們餓死了,回去交不了差。守衛(wèi)打量著子蘇,又盯著他手中拿的飯菜,楞在那不動。子蘇看到他們的樣子,就說反正強(qiáng)盜也吃不完這么多,喂給他們飯餓不死就行了。說著就把菜送給了 守衛(wèi),說這菜就孝敬他們了,那守衛(wèi)接過菜直樂,忙打開門讓子蘇進(jìn)去了。
強(qiáng)盜被關(guān)在木籠子里,身上還被粗麻繩捆了好幾捆,根本動彈不得。子蘇就走到門口,讓守衛(wèi)將強(qiáng)盜的木籠子打開。守衛(wèi)就瞪著眼,問他開籠子干什么。
子蘇就說,關(guān)在籠子里,根本喂不了飯。那守衛(wèi)就進(jìn)來瞧了一瞧,覺得在籠子里確實喂不了飯,看著他們身上捆了一身的粗麻繩,捆得像根蚯蚓一樣,根本就跑不了,便將籠子打開了。
子 蘇就進(jìn)了籠子中,拿出飯來要喂他。那強(qiáng)盜瞪著子蘇,子蘇也冷冷地與他對視著。子蘇捧著飯那強(qiáng)盜也不吃,就僵持了半天。那守衛(wèi)不耐煩了,就罵著,說不吃就算了,干脆飯也給他們吃了,讓子蘇出去。子蘇說糞瓢有交待,一定得吃,不然出了事就要重罰他,所以在強(qiáng)盜吃完飯前,他不能出去。
那守衛(wèi)不耐煩 了,也不管他們了,就將房門鎖上,將子蘇與強(qiáng)盜都鎖在了里面,他們在門口用手抓著菜餓狼般地吃了起來。這時子蘇見機(jī)會來了,就一把湊到強(qiáng)盜耳邊,說他和他們一樣,同樣是被抓的。并將他們抓阿蓮的事說了一遍,然后又盯著強(qiáng)盜說,他現(xiàn)在是來救他們出去的,但放他們出去后,他們得答應(yīng)他,一定要回來救出他和阿 蓮。
他讓那強(qiáng)盜同意了就點點頭,不同意就擺擺頭。那強(qiáng)盜看了他許久,最后點了點頭。子蘇便說要一起發(fā)血誓,他問強(qiáng)盜同不同意,強(qiáng)盜也點了點頭。子蘇便掏出刀子,劃破了自己的手指,又劃破了強(qiáng)盜的手指,讓血滴在一起,抹在他們的嘴上,并將誓詞說了出來,讓強(qiáng)盜也說一遍。強(qiáng)盜說了。
發(fā)完后,子蘇就拿鋒利的刀口,將強(qiáng)盜身上的麻繩都割斷了,邊割邊對他們說,出了門,有幾匹棗紅色的馬,他來的時候就已割斷了它們的韁繩,可以騎著它們走。還說靠近西邊有一個小門,能夠出去,那里只有兩個守衛(wèi),容易出去,其他地方守衛(wèi)眾多,不便逃走。
一切準(zhǔn)備就緒后,子蘇便敲了敲門,說強(qiáng)盜吃完了。一陣鑰匙聲后,門開了,那守衛(wèi)頭還沒探進(jìn)來,就被強(qiáng)盜頭掐住了脖子,一把扭斷了他的頭。
另外守衛(wèi)叫了起來,那強(qiáng)盜也馬上解決了他。他們奪過武器,一陣飛跑,跑到了子蘇所說的棗紅馬那里,跳上馬就往西門跑。
其他人聽到守衛(wèi)叫了兩聲,看到有人騎馬逃出來,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就楞在那,這時強(qiáng)盜已逃到了西門,干掉了守衛(wèi),奪門逃出去了。等他們知道怎么回事后,騎馬去追時,已經(jīng)追不上了。